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盟史寻踪 | 民盟历史上的一次盛会

李朝林 群言杂志 2021-08-26


1945年10月1日至12日,中国民主同盟在重庆上清寺特园召开临时全国代表大会,即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。这次会议参加人数多且代表性强,会期长且程序规范,会议通过的政治报告、大会宣言及民盟纲领,系统阐述了民盟的政治主张,对民盟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。关于大会盛况,盟史已有明载,但还有一些细节,可作补遗。




大会筹备


1945年春夏,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已成定局,中国抗日战争也转入战略大反攻阶段。在这一历史关头,中共和国民党先后召开代表大会,就夺取抗战最后胜利和战后中国命运等问题提出主张。


4月23日至6月11日,中共七大在延安召开,会议提出以新民主主义国家制度为基础,在现阶段废止国民党一党专政、建立民主的联合政府等主张。5月5日至21日,国民党六大在重庆召开,会议虽然提出“争取抗战胜利”“确定实施宪政”“增进人民生活”等主张,但公然宣称“提出联合政府口号”是“企图颠覆政府,危害国家”。国共两党政见分歧明显,刚从抗日战争中走出的中国,又面临内战危机。


在这一历史背景下,民盟也积极筹备召开大会,应对时局变化。据《民主星期刊》第二期所载,这次大会除了完成国内团结民主的一般任务外,还将努力完成争取抗战彻底胜利、国共商谈早获结果、建立独立自由民主统一的新中国等特殊任务。


国共两党召开全国代表大会期间,民盟就有召开临时全国代表大会的拟议,但因国际国内形势变化,加上筹备不及,会议的日期和地点多次变更。


6月5日,民盟中执委会在重庆信义街左舜生家里举行,左舜生、黄炎培、章伯钧、张申府、沈钧儒、陈启天、朱蕴山、韩兆鹗等参加会议,议定于7月1日至5日在重庆举行民盟代表大会。当时,民盟主席张澜在成都,没有参加这次会议。会后,左舜生携黄炎培的信,专程赴成都,与张澜及张志和、杨叔明等中委商谈时事及盟务。7月1日至5日,为推动国共合作,左舜生、黄炎培、章伯钧、冷御秋等参政员应邀访问延安,原定在此间召开代表大会已无可能。


△ 考察团成员在延安机场受到中共中央领导的欢迎。


为促进国内民主团结、商讨盟务,7月4日,张澜由蓉抵渝。其后数日,他先后与陈启天、沈钧儒、张申府等在渝中委商谈盟务,并与从延安归来的章伯钧等商讨国共合作等问题。25日,民盟中执委会在特园召开,15人参加会议,会议作出通过民盟对时局宣言、10月1日在成都召开民盟临时代表大会、限期成立民盟重庆市支部等三项决议。


8月29日,国共两党和平谈判在重庆举行。谈判期间,毛泽东分别于8月30日、9月2日和15日到上清寺特园与张澜等民盟领导人会谈。当时,民盟中委也多在重庆,代表大会在重庆举行更方便,影响更大,也更能推动国共和谈,实现团结民主。9月16日,在成都的范朴斋接杨叔明电,“知同盟全代会定开,嘱即去渝”。其时,大会日期和地点最终确定:10月1日,重庆。


民盟中执委会7月25日议定召开代表大会后,各项准备工作加紧推进。8月1日,民盟在重庆召开各区、各组负责人座谈会,包括来自昆明的曾昭抡等20余人参加会议。会后,各地组织开始推选代表,筹集旅资。3日,民盟召开外国记者招待会,美、苏、法、奥等国共八名记者参加,张澜发表谈话,介绍民盟对时局主张。


民盟自身没有实业支撑,召开大会所需经费主要靠捐款。8月16日,张澜嘱范朴斋去成都,为即将召开的代表大会筹款,并带信给刘文辉、邓锡侯、潘文华,坚定他们对民盟的信心。范朴斋到成都后,先后拜访了刘、邓、潘三人,三人共捐200多万元法币,可购黄金30多两。除了大会的集中开支,各区各组代表的往返费用等主要由本级组织或代表自行解决。范朴斋在来渝开会前,就收到支部送的赴渝旅费三万元。


这次大会代表共63人,实到48人。由于特园住宿条件有限,外地来的少数代表住特园,其余代表以党派、地域相对集中的方式在信义街、半山新村、马鞍山等地住宿,昆明来的十名代表主要以刘王立明所办的李子坝胜利托儿所为宿舍。


9月28日,民盟召开中执委会,欢迎民盟中常委、青年党领袖曾琦;杨叔明、左舜生、潘光旦、朱蕴山与范朴斋等则继续商讨大会盟务及选举办法。29日,张澜的开幕致词等拟定。与此同时,各地代表也陆续抵渝,准备提案,一次历史性的大会即将拉开帷幕。



大会盛况


这次大会借特园鲜宅达观楼底楼客厅举行。会议厅正面墙壁上有八个大字,左边是“民主统一”,右边是“和平建国”,中间是一个以五色花朵拼缀起来的象征胜利的“V”字,中间淡蓝薄绢子做的窗帘上方是红绸做的会标,写着“中国民主同盟临时全国代表大会”。主席台上安放着七张靠椅,正中三张铺着绵缎的垫子。


△ “民主之家”——“特园”(著名民主人士、盟员鲜英宅邸)。


大会在下午2时正式开始。穿白色制服的司铃员摇铃之后,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,张澜在秘书长左舜生的引导下走上主席台。左舜生宣布开幕并向会议报告人数后,张澜致开幕词。他说:“我们经五年来艰危奋斗,到今天显然的在政治上已反映出我们的力量,在社会上亦获得广泛同情,即在国际间亦显然获得重视,这是大家努力的结果,甚可欣慰。同时由于我们以人民的意见为意见,以人民的利益为利益,所以获得了广泛同情和支持而显示出力量。这力量,正是人民的力量,而不是我们少数人真有什么力量。……今天开代表大会,检讨过去,计划将来,当此抗战胜利结束的时候,更感责任重大。如何整饬内部,使我们组织更健全更普遍,使我们一贯主张的‘民主、统一、和平、建国’,也就是说我们所要求的真正民主政治,能促其实现,这就特别需要研讨。这都是全中国最大多数人民共同的要求,我们能使人民的要求和主张,能透过我们的组织表达出来,我们的力量将不可估计,而前途的光明远大,更可预卜。”


张澜致词之后,沈钧儒和曾琦先后致词。沈钧儒强调同盟要和衷共济,力求民主中国的实现;曾琦报告了在北平的张东荪近况,并说从华北来,各地对同盟工作都很重视,同盟代表国共两党之外广大中国人民力量,前途无限光明。其后,范朴斋和潘光旦被推讲话,章伯钧和黄炎培也讲了话。范朴斋略述对国家及同盟前途看法,强调加强同盟发展的重要。潘光旦讲话尤其精彩,他认为,在民主团结声中,首先须求同盟内部的团结,力求同盟的发展和一致。他说他虽也是一名国家社会党党员,等张君劢先生回来,要建议首先解散国家社会党,从事于一个民主力量的总团结。黄炎培则强调,要民主,就不怕麻烦。


致词和讲话结束后,会议推选了主席团及各组召集人。除主席张澜为当然人选外,章伯钧、曾琦、罗隆基、沈钧儒、史良、黄炎培六人当选主席团成员。


△ 大会期间,民盟中央部分领导人合影。左起:罗隆基、沈钧儒、张澜、左舜生、史良、章伯钧。


傍晚时分,开幕会在团结、热烈的气氛中结束。罗隆基、曾昭抡、陶行知三位代表走出会议室,迅疾被记者包围,他们在走廊里举行了烛下记者谈话会,直到晚上8时才结束。


大会原定会期七天,实际开了十天,议程中最重要的内容包括政纲、政策、组织及机构四项。从10月2日起,大会分为政治报告、纲领草案、盟务工作、规章修改、提案审查五组,分别举行三天会议,然后再开全体大会。


从黄炎培及范朴斋参加讨论的记载来看,分组会议中,代表们讨论得十分激烈。比如,10月2日,范朴斋上午参加盟务工作审查,下午参加修改规程审查,“忙乱终日”,“下午讨论尤激”。黄炎培则出席盟务工作组会议,提出“会内设协商部分,并于会外与有关团体协商,以解决目前的症结”。10月3日,除了小组会,中午还举行了会餐,下午召开了主席团会议。10月4日,继续分组讨论。


经过三天的小组讨论,从5日起开始举行大会。5日上午举行的第一次大会由曾琦主持,左舜生、杨叔明、罗隆基分别报告总部、四川及云南盟务工作;6日上午的大会由黄炎培主持,董时进、杨子恒、罗子为分别报告重庆、西北、西南盟务工作,大会还讨论通过若干议案。7日星期天休会。8—11日,继续举行大会,史良、罗隆基等主持会议,会议讨论通过了各党派协商案、报告、纲领、规章等。


10月10日是庆祝中华民国诞生的“双十节”,经过43天的艰苦谈判,国共两党也于当日签署《双十协定》。当晚,民盟在鲜宅举行游艺会,由重庆支部招待茶点,中外来宾百余人,节目包括新华日报组织的秧歌《兄妹开荒》等,游艺会直到晚上11时才散去。


12日大会闭幕。《双十协定》确定召开各党派代表及无党派人士参加的政治协商会议,上午,大会专门讨论了政治协商会议问题。下午,大会根据新改规程选举主席,追认中央委员三名,补选中央委员30名。新当选的主席张澜在闭幕致词中指出,“民盟中不论有党籍的盟员与无党籍的盟员之间,以及民盟与各民主党派之间,必须互信互谅,精诚团结,才能完成重大使命”。


10月15日至16日,民盟一中全会在特园举行,张澜主持会议。会议协商选举了18名常委,讨论通过了大会宣言、修正县市组织规程、各中央执委捐募基金等大会交议的各项议案。会议还决议设置西南、西北、东南、南方、东北、华北及海外七个总支部并推举了正副主委,组织编辑委员会,接办《民宪》半月刊,并在重庆筹办民盟机关报《民主报》。在这次中全会上,部分委员当场认捐85万元法币。


△ 《民主日报》广告和《民主报》创刊号。


10月16日,中全会结束当晚,刘王立明举办鸡尾酒会,部分民盟中委及冯玉祥、周恩来等中外来宾参加。10月17日,由范朴斋发起,民盟在中法比瑞同学会聚餐,慰劳大会会所主人鲜特生及办事工作人员,到场30余人,每人发份金5000元法币。黄炎培还题写《民之主也》赠送鲜特生,并向参加聚餐的青年赠送《延安归来》一书。至此,民盟临时全国代表大会圆满结束。



大会影响


一中全会结束后,《民主星期刊》赓即发表《中国民主同盟临时代表大会的总结》。文章从四个方面系统总结了这次大会取得的主要收获:


一是通过了修改过的组织规程,强化了纪律。文章认为“组织就是力量,组织的严密化,同时,就是同盟力量的增大”,“此次修改过的组织规程里所强调的‘服从决议’一项,正是纪律重要的一环”。


二是确立了民盟的领导中心。文章强调,“一个真正领袖,必然是从群众中生长出来,为群众所拥护,又能公正严明的反映群众的意见,并执行群众的主张和政策”,张澜主席“曾经从他的一切言行中证明他是一个贤明的领导人物,这次又以大会全体一致的起立方式拥戴他为同盟的领导人,确立了同盟的领导中心”。此外,范朴斋在日记中也认为张澜主席“持正敢言,公而无私”,“品格甚高,言行相符,故能感召群众”,“诚笃一念,始足服人”。


三是通过了纲领、政治报告和对当前时局的宣言。文章认为,“同盟这次通过纲领,政治报告,宣言,恰恰是代表一切要求民主的人们,把他们归于经济,政治,文化教育,外交,军事各方面的种种迫切要求都提出来了,它一定能得到广大人民大众的拥护,因而无限扩大了它的政治影响”。


四是表现出一种特别风气或风格。这种风格的特点是“紧张热烈”,“为着团结,民主而斗争,为着对国家民族,人民大众负责,认真,不苟且而斗争”,这种新的风气或风格“象征着新的人,新的社会,新的中国,象征着抗战结束后,和平建设的新阶段的一种新的政治作风,新的政治领袖”。


△ 《民主星期刊特别增刊》刊登的大会《政治报告》。


民盟成立之初为“三党三派”的政团同盟,各党各派为民主团结抗战而摒弃歧见,结盟同行。抗战胜利后,各党各派的政见分歧重现。


虽然大会数十件提案的内容集中于加强内部组织和整理盟务,张澜讲话及代表发言也多次强调团结,但难以消除青年党代表与其他代表的矛盾。据范朴斋日记可见一斑:9月26日“午,舜生、启天、叔明来谈同盟前途,意见分歧莫衷一是”,“青年党大失同盟盟友同情”。10月1日,范朴斋提议修改规程,健全组织,但青年党代表拒绝付署。3日,因刘东岩“出言极可厌”,范朴斋愤而退席。在小组讨论后的大会上,多次出现辩论“最激烈”“争辩甚激,显出意气”“青年党少数人屡为强争,而所持之理又逆众情,遂致屡生波涛”等情况。由于意见分歧,矛盾尖锐,“各方对青年党情意极坏”,最后曾琦不得不出面请张澜、章伯钧等向各方为青年党解释误会。10月10日,毛泽东约见曾琦,就民盟与青年党间的问题进行商谈,希望青年党与民盟的立场保持一致。


虽然左舜生在争议中最终得以留任秘书长,但大会通过组织规程,明确总秘书不能法定代理主席,主席不能履职时,由常委互推一人代行其职务,实际上大大削弱了秘书长的职权。新增33名委员中,青年党也仅有两名,青年党把持盟务的权力被进一步削弱。此次大会后,青年党受国民党拉拢,逐步脱离民盟。


民盟全国代表大会的召开引起各方高度关注。不仅民盟主办的《民主》《民宪》等刊物全程报道,国内外多家媒体也高度关注。


大会召开时值国共和平谈判,民盟与中共进一步加强了合作。《新华日报》及时报道会况,民盟则在大会宣言中对和谈取得的成就“表示十分欣慰”,支持中共提出的建立民主联合政府等主张。大会期间,周恩来等中共领导人多次参加民盟举办的游艺会、聚餐会,与民盟领导人广泛接触,交换意见。


△ 《新华日报》有关报道。


抗日战争胜利后,民盟要求和平民主的政治主张,反映了战后广大人民的要求,得到各界群众的支持。



原载《群言》2018年9期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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